圖：唐詩燈飾。 作者供圖

　　上世紀末在海外讀研時結識了先我而至的鄭學長。鄭學長來自香港，卻對古長安心嚮往之，見我來自內地北方，便好奇地問起長安城的歷史名勝。長安是陝西西安市的古稱，我知道那裏的未央宮、長樂宮、玄武門、凌煙閣。我還真去過西安，但只待了一天，急匆匆經過了大雁塔，卻沒能「一日看遍長安花」，令鄭學長既羨慕又惋惜。

　　去年十月底我又去了西安。堂侄畢業於交通大學，依交大校規可攜親屬參觀校區。我和妻子隨同他由南門進，觀賞畢又從北門出。忽見對面幾十米處雄偉壯麗的宮門：八柱七間，歇山頂，黛瓦朱檐。堂侄介紹那裏是興慶宮公園，原來交大竟毗鄰唐玄宗李隆基的龍興之地。興慶宮原本是李隆基做藩王時的府邸，他登基後將其擴建為三大內（太極宮、大明宮、興慶宮）之一。只見園中水色天光，「龍池」碧波蕩漾，曾經享有「天下第一名樓」美譽的「花萼相輝樓」已修葺一新──那是開元、天寶年間長安城的地標性建築。重檐尖頂、丹柱碧瓦的沉香亭，彷彿將我們帶回了天寶初年那個春日：玄宗與貴妃共賞牡丹花開，宣李白到沉香亭作新詞以助興。李白宿醉方醒，高力士為他脫靴，楊貴妃為他研磨，《清平調三首》一揮而就：

　　雲想衣裳花想容，

　　春風拂檻露華濃。

　　若非群玉山頭見，

　　會向瑶台月下逢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雖為應制詩，卻立意高遠，精彩絕倫，讀來令人恍如身臨仙境。

　　詩仙李白的《清平調》使我想起了詩聖杜甫的《麗人行》：「三月三日天氣新，長安水邊多麗人。」這詩也寫春日，寫楊國忠兄妹遊曲江池的場面，揭露其驕奢淫逸。雖是諷刺詩，卻大氣恢宏且鮮艷富麗，盡顯盛唐之「盛」。曲江池為唐長安最著名的風景勝地，位於都城東南隅，距興慶宮約八公里。堂侄說十幾年前曲江池遺址公園落成，「大唐不夜城」也在池畔崛起，去那一帶更能重溫長安舊夢，感受文化餘溫。

　　黃昏時分，我們隨堂侄來到曲江新區的「大唐不夜城」。沿雁塔南路步行街一路向北，經過了好幾組大唐精英雕像群。中途的大型場館均為仿唐式廡殿頂或歇山頂，莊嚴氣派，連街上的店舖、燈柱乃至花缸也是清一色的唐代風格。身着漢服的青年男女時不時與我們擦肩而過，彷彿在長安的美景中徜徉。天色漸黑，街上的燈光卻越來越亮，越來越暖，五顏六色流光溢彩，把不夜城映照得一片通明。

　　堂侄說大慈恩寺兩側步行街有別致的燈飾。我們在那裏看到數不清的唐詩燈條，綴在樹梢上，金光燦爛，彷彿「萬樹垂下金絲縧」，又彷彿「忽驚星斗在檐前」。在燈條中仔細搜索，我終於發現了《清平調》和《麗人行》裏的詩句。\學 勇